娘子出任務(上)

第一章
馬巍坡是南來北往和出關前的必經之地，這裡水草豐盛，又有河水匯聚，許多商隊到了這裡便會休宿一夜，讓馬兒補充吃食。
對盜匪來說，這裡也是最好的搶奪之地，但自從朝廷在這裡設立驛站、派兵駐守後，盜匪就不敢妄動了。
盜匪不來，但刺客未必。
虞巧巧是江湖刺客，還小有名氣，一身輕功爐火純青，江湖上人稱「黑爺」。
為什麼要取這麼爺兒們的綽號？當然是為了隱藏，因為她可是朝廷通緝榜上主要緝拿的人物之一。
「報！阿誠回來了！」
虞巧巧一個拳頭敲在阿立的頭上。「說了多少次，用代號！」
阿立抱頭悶哼一聲，連忙改口。「是、是竹子回來了。」竹子是阿誠的代號。
一抹黑影從樹上跳下來，匆匆來到跟前，正是前去打探的阿誠。他看了阿立一眼，知道他挨打了，扯了個幸災樂禍的笑。
「報！車隊到了。」
「多少人？」
「五輛馬車，每輛車配有七個護衛。」
虞巧巧點頭。「總共三十五個護衛。」
阿誠和阿立互看一眼，對於虞巧巧如何這麼快就算出人數，一直感到不可思議，只知道她的算數向來很好，並且精準。
「不止呢，加上車隊前後壓陣的人馬，估計有五十多個護衛。」阿誠頓了頓，又說：「五十個護衛對一支商隊來說算多了。」
虞巧巧咧開賊笑。「奸商一向怕死。」
她這次的任務是刺殺奸商的兒子。
奸商名叫杜守財，財大氣粗，家中小妾成群，作威作福慣了，通常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爹有錢，兒子就成了紈袴子弟；老爹好色，兒子也有樣學樣，欺男霸女，最後終於出事了。
杜守財的兒子杜成才欺辱了崔家的姑娘，姑娘上吊死了，崔家兩老告官不成，因為杜守財有錢，買通官府，官老爺說崔家姑娘上吊與杜成才無關，判他無罪。
崔家兩老不依了，賣掉所有田產，花錢找上虞巧巧，一定要杜成才的命。
虞巧巧便接下了這筆生意。
「咱們現在動手嗎？」阿立問。
到驛站之前，南來北往的車隊都會在馬巍坡休息，讓馬兒吃草喝水，吃完才會繼續趕路，若不在此時動手，商隊就要離開了。
「當然要動手，咱們已經在這裡埋伏三天了。」阿誠只想趕快做完這一票，去青樓找個姑娘睡一覺。
大夥兒等著虞巧巧下指令，見她還在思考，阿立提醒一句。
「驛站有官兵駐守，咱們不好動手，這裡是最佳地點。」
能不跟官兵動刀子最好，省得日後有麻煩。
虞巧巧本來就是這個打算，才會帶領大夥兒在此等了三天三夜，只不過她眼皮莫名其妙突突地跳，令她頗感不妙。
她太清楚刺客這個職業的風險了，骨子裡是現代人的她，幹的行業也跟刺客差不多。
穿越到古代之前，虞巧巧是情報人員。
她畢業於警察學校，受過精英武術訓練，是特勤單位重點培育的對象。
她年輕貌美，人又膽大心細，敢拚敢衝，最後被中央情報局收編，在一次國際聯合行動中，為了抓南美大毒梟，她自願去臥底，卻在槍戰中死了。
這一死，就穿越到古代。
雖然穿到了古代，但她骨子裡仍有情報人員的敏銳，獵物就在眼前，她只需一個口令，大夥兒都會跟著她殺出去，偏偏這時候眼皮猛跳。
虞巧巧會猶豫不決，是因為眼皮跳動勾起了她前世死前的回憶。
在那次抓捕毒梟行動前，她的眼皮也是突突地跳。
她向來行事果決、當機立斷，從來沒有猶豫這麼久，阿立不免奇怪。
「大姑娘，妳怕啦？」
一個拳頭立即不客氣地往他頭上招呼。
「說了多少次，出任務時叫我美人，回到桃花莊就叫我莊主，在虞家時才叫我大姑娘！敢叫錯？找死啊你！還有，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怕了！」
說起虞巧巧的身分，其實有三種──黑岩派掌門黑無崖、桃花莊莊主、虞家大姑娘。
雖然她是刺客頭兒，不過當他們集體出任務時，她不准任何人叫她黑無崖或是黑爺。
黑無崖或黑爺只是對外的招牌，是用來打廣告的，況且江湖上都以為黑爺是男人，朝廷通緝的也只是黑無崖這個人。
她捏造一個黑無崖的身分就是為了混淆視聽，擾亂官府的偵察方向。
出任務時，更是規定大家用代號。
試想，若是大夥兒叫她黑爺或黑無崖，豈不擺明了告訴警察槍靶子在哪？
當然不行！
舉凡「頭兒」、「老大」、「首領」、「當家的」、「黑爺」等稱呼，在出任務時，她是絕對禁止手下這麼叫她。
誰叫錯，她揍誰！所以阿立吃她一記拳頭是活該！
阿誠摀著嘴笑他，阿立摸摸頭傻笑，被打也不在乎，他只是嘴笨，但人不笨，阿誠不懂，大姑娘打他的頭，代表大姑娘當他是自己人。
他和阿誠本是街上的小乞兒，是大姑娘給他們飯吃，讓他們有屋子住、有床睡，現在還帶著他們發財。
「美人，那咱們要不要動手？」
虞巧巧把心一狠。「當然要動手，咱們等了三天，可不是來喝西北風的。」
不會這麼巧的，她就是不信邪！
眾人隨著她的指示，全都打足了精神，悄悄向車隊摸了過去。
此時車隊已經停下，在一排樹蔭下歇腳，一旁就是水源，馬夫解開馬兒身上的韁繩，讓馬兒去喝水吃草。
除了幾名護衛在四周巡視，其他護衛或坐或躺，隊形十分鬆散。
這是最佳的突襲時機。
眾人等著虞巧巧的手勢，蓄勢待發，準備拿刀殺出去，但她卻是舉手給了一個停止前進的指令。
眾人十分不解。
虞巧巧不僅眼皮跳得厲害，連心臟都跳得難受。
這不太尋常！
「通知所有人先待著，我先去打探，等我指令。」丟下命令後，她隻身一人往前摸去。
阿誠和阿立很想跟去，但是大姑娘軍令如山，他們不敢不聽，只好傳話下去，讓大夥兒先按兵不動。
看著大姑娘沒入叢中的身影，阿誠咬了咬牙。「大姑娘會不會太謹慎了，不過是支商隊罷了。」
他已經打探這支商隊好幾日了，沒見到可疑的武林人士，護衛都是些普通人，頂多就是會拳腳功夫的武夫罷了。
「要叫美人。」阿立更正。
「喲！」阿誠嘿嘿笑道：「現在就記得了？」
「美人眼光向來敏銳，她若覺得需要再探探，那肯定有必要。咱們的富貴都是她給的，要相信她。」
「嘖，我當然相信她，不過就是好奇問問罷了。」
在他們兩人低聲說話的工夫，虞巧巧已經摸到商隊附近。
有三三兩兩的護衛正在說笑，還有些人坐在地上打盹，就算是負責巡查四周的護衛，也只草率地看了眼四周，無聊時偷摸一壺酒出來喝個幾口。
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商隊。
虞巧巧瞇著眼，搜尋獵物，尋找要狙擊的目標。
想到此，她就不免咬牙遺憾，要是有一把槍就好了，哪需這麼費事！
沒瞧見目標，只好找個人問問，正好有個倒楣鬼送上門。
她悄悄移向一名落單的護衛，拿出一把匕首摸上前，趁其不意，掃腿、放倒、壓制，刀刃抵住對方的脖子。
這一連串動作，她只用一秒完成。
「杜成才人在哪？」她冷聲質問。
對方呆住了，彷彿尚未反應過來。
「杜成才在哪？快說，不說就殺了你。」
對方終於回過神來，卻是不答反問。
「妳剛才用的是哪家門派的功夫？」
虞巧巧聽了，一點也不意外對方會這麼問。
自從來到古代後，她這一手現代搏擊術已經讓不少古代男人驚訝，第一個反應就是問她師承何人？或是出自哪個門派？而她也早就有了一套官方回答。
「黑岩。」
黑岩即是她刺客組織的名號。
做生意總要設間公司，想在道上混，就要有個名號，不然生意如何找上門？
這幾年的經營，她在江湖上也闖出了點名氣，幾個響噹噹的刺客組織中，黑岩也占了一席，相信對方一定聽過。
「黑岩？妳是門主黑無崖派來的？」
虞巧巧嘴角彎起，不得不說，自己創立的公司能被人識得，還用一副驚訝的口吻報出她的名號，確是頗感得意的，連一支小小的商隊護衛都知道她黑無崖，表示她經營成功。
「沒錯，我是黑無崖派來的，告訴我杜成才在哪，我可以饒你不死，黑岩只殺該殺之人，不相干的人不殺，除非……」她的聲音靠近他耳邊，警告之意濃厚。「若是阻礙我辦事，也只好殺了。」
區區一個商隊護衛，加上隊形如此鬆散，通常是花錢從外頭雇來充人數的，這種人也只是來賺錢，不會捨得犧牲自己的小命。
「妳只有一人，我們有五十人，妳打不過的。」
虞巧巧嗤笑一聲。「人多又如何？外表看起來滿像一回事，實際上大都是花架子，不堪大用。我跟你保證，一旦那些人發現打不過，為了保住小命，肯定先跑。」
男人嘆息。「妳說得對，那五十個護衛確實不堪大用，嚇嚇一般土匪還行，遇到真正的高手時，根本不頂用。我勸過杜守財，多花些銀子聘些實在的，花銀子消災嘛，命都沒了，留了大筆錢財，最後還不是被他那不成才的兒子敗光。」
虞巧巧樂了。「呵，原來你也知道他兒子不成才啊。」
「是啊，吃喝嫖賭樣樣來，花他老子的銀子，出事了就讓他老子幫忙收拾善後，這回鬧出人命了，就躲回他老子的窩，我要是他老子，直接閹了他算了，可惜老子也是這副德性，真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虞巧巧從來不跟敵人聊這麼多廢話，不過這廝說話中聽，觀念也挺正的，令她頗生好感，讓她願意跟他多聊聊。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殺無辜之人，她來到古代幹刺客這行業，也是有她的原則，只殺該殺之人。
懲奸除惡順便賺銀子，養活一家子手下，幹一票就可以休息很久，挺划算。
「既然你也知道杜成才該死，就別枉送小命。這樣吧，你告訴我他藏在哪輛馬車裡，我留你活路，等會兒刀光劍影的，你儘量躲遠點，別傻傻的為了個小人犧牲，不值得。」
怕對方還猶豫不決，她繼續強調。
「今日就算我不殺杜成才，也會有別的殺手來殺他。人命關天，杜成才害死一條人命，一命抵一命，逃不了的。」
對方顯然終於被她說服了。
「妳說得沒錯。」
虞巧巧彎起嘴角，正要誇他識相，男人又補了一句。「所以杜守財聽進我的勸告，花了大筆銀子聘用高手。」
虞巧巧一愣。「誰？」
「我。」
說時遲那時快，被壓制的男人如猛虎出柙，暴彈而起，一個翻身，反將她壓制在下，兩人就此打了個照面。
劍眉星目，目光如刀，男人像一頭黑豹直直盯住她。「我就是他雇來對付你們的高手。」
虞巧巧大驚，難怪眼皮猛跳，果然有事！
男人的力量大得驚人，她被壓制住，竟一時脫身不得。
「我乃六扇門捕快，告訴我黑無崖在哪，我可以饒妳不死，六扇門只抓該抓之人，不相干的人不抓，除非……」他的聲音靠近她耳邊，警告之意濃厚。「若是阻礙我辦事，也只好將妳拿下。」
同樣的話，他全數還給她。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8/20上市的【文創風】1286《娘子出任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