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詳情
內文簡介
<內容簡介>
韓國最受推崇經典女性小說
100刷紀念版
◆
生活的真面目
在這個12歲女孩的眼裡無所遁形——
那些虛偽、虛榮,還有虛張聲勢
表面上看去是喜劇
骨子裡是一場悲劇
◆韓國最受推崇經典女性小說,獲譽為「韓國當代長篇小說的範本」
◆第一屆文學村小說獎得獎作,累計發行突破100刷!
◆入選KBS電視台 x韓國文學評論家協會「我們時代的小說」前50大
◆韓國新世代代表作家金草葉、朴相映、崔恩榮珍愛的作品
一隻年邁的鸚鵡
為它帶來向日葵種子,
太陽走進了它童年的牢。
——法國詩人賈克•普荷維(Jacques Prévert)
母親在珍熙6歲時去世了,父親也不知所蹤。被送到外婆家時,她領悟到一件事:人生從一開始就對她不太友善。她不得不找出自己的生存之道:將自己分裂為「觀看的我」和「被觀看的我」:「觀看的我」時時冷靜觀察、分析這個世界裡其他人的生活、姿態,而「被觀看的我」參與他們的故事,做出行動與回應。
為了生存,她必須與自己的人生保持距離。
才12歲的她,在等著隨時對她說長道短、指指點點的大人面前,認真扮演著小孩子的角色。而因為還是個孩子,大人們在珍熙面前沒有戒備,在她的眼底洩露出無數的祕密……
◆
鳥送來了禮物。
面對自己想要的事物,她轉過身去。
從6歲那年起,珍熙就跟著外婆住在西興洞,一起生活的還有讀首爾大學法律系的高材生舅舅永勳,以及年方二十、情竇初開的阿姨英玉。由於外公在韓戰中殉身,外婆一家因身為「國家功臣」的遺屬而生活無虞,家業有三棟相鄰的建物,除了分租給一對軍眷母子,還分割出四間店面出租,包括女裝店、西裝店、美容院與一間照相館。所有的人生悲劇,在這個大院落裡被這群人演成了荒謬的喜劇,讓從小看人眼色長大的珍熙在12歲就看盡人生百態,看穿生活的真相。
我是珍熙。12歲以後,我就沒必要再長大了。
我的外婆雖然睿智、實事求是,卻深信女人的命就是空心葫蘆,遇上什麼樣的男人、嫁到什麼樣的人家去,就決定了她的人生;無法開創自己人生的「將軍」媽媽,卻妄想兒子可以開創自己的未來(「將軍」是我的同學,因為愚蠢又溫順,因此被我選為觀察和實驗對象);開口閉口永遠是自己的人生編年史、卻沒有一句真話、也沒有一句話能成真的西裝店老闆,身邊有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把這樣不堪的老公當成神在供的老婆……這些大嬸都太快對自己的人生下結論,就算一腳踩進滿是石子的田地,她們也不懂得轉身走開。說不定旁邊就有塊肥沃的地呢,她們卻只因為腳已經踏了進去,就甘願一輩子只開墾那塊田。
除了大嬸之外,這裡的小姐、阿姨們之間的戲碼是另一種精彩。她們像姐妹一樣一起生活,卻又彼此嫌棄、競爭。女裝店的Miss Lee在單戀起舅舅之前,拿房客崔老師當晉升身分的跳板;英玉阿姨和京子阿姨因為一個男人成為密友,也因為一個男人而絕交。12歲的我,也沒比她們好多少,不只瞎忙著幫英玉阿姨跑腿送信(她一開始背著外婆偷交男筆友),後來還和英玉阿姨喜歡上同一個男生……說來可笑,最後我才發現自己喜歡上的不過是一個幻影。
既像英國電影《贖罪》,從十幾歲女孩眼裡看成人的世界;
又像韓劇《請回答》系列、台劇《一把青》,
將人性的故事,濃縮在一個人人有如齒輪般牽動運轉的小社區。
這裡的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專有名詞,
也是代表某種類型的普通名詞。
作家殷熙耕筆下的女孩珍熙,生活在人與人貼著生活的群體之中卻內心孤絕。殷熙耕筆下的世界鋪墊著冷眼看世界的氛圍,再從女性的視角正面面對女性的自我認同、無奈與精神疏離,造就了自1995年出版以來被韓國每個世代不斷閱讀的現代文學經典《鳥的禮物》,並且以「我們曾狂熱疼惜的那個女孩」來稱呼珍熙。
《鳥的禮物》是我想推薦給所有人的愛書。——韓國「次世代領袖」(文化藝術類)作家金草葉/《地球盡頭的溫室》、《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
《鳥的禮物》是我的文學本質,也是十幾歲時幫助我克服孤獨感的書。——韓國入圍布克獎(longlist)最年輕作家朴相映/《想成為一次元》、《在熙,燒酒,我,還有冰箱裡的藍莓與菸》
就像很多人一樣,讀完《鳥的禮物》後,我成了殷熙耕作家的粉絲。——韓國文化界評選「新生代名作家」崔恩榮/《朗夜》、《祥子的微笑》、《對我無害之人》
★目錄:
導讀——韓國學中央研究院文學博士黃冠蓁
〈記憶中「我」的開始,現在與未來裡「我」的終結〉
前言——
十二歲以後,我就沒必要長大了
將傷口與痛楚分離的方法
擁有只有自己看起來漂亮的鏡子
你腳下那臭氣熏天的虛空
苛刻是當風雲人物太太的資格
星期天要洗的衣服真多
約會的小小陪審員
偷竊不過是施展媚功
只想做打破禁忌之事,被強迫的就不想做
沒有希望也得離開
被稱為命運的眾多偶然
伊底帕斯,或命運般的手淫
「我的奈娜死後葬在地底下」
被悲傷中的甜味所馴服
誰也不與人生的伴侶冒險
蚊子為什麼咬腳掌呢?
非親生也無乳頭
涼蔭下的美少年
秋天正午在空屋裡發生的好事
光越亮,影子也越深
在蘋果樹下看見她呢
死後才睜目的人
下雪的夜晚
結語——掩蓋問題,生活繼續向前
作者的話(初版)
作者的話(再版)
<作者簡介>
殷熙耕(은희경)
韓國當代文壇代表作家,作品已被譯為中文、德文、法文、英文出版,擅長以細緻入微的手法挖掘被遮蔽的女性慾望。作品獲眾多文學獎肯定,包括文學村小說獎、東西文學獎、李箱文學獎、韓國日報文學獎、怡山文學獎、東仁文學獎、黃順元文學獎、吳永壽文學獎等等。
從延世大學韓文研究所畢業後,殷熙耕曾在出版社、雜誌社工作。「我的人生會不會就這樣生活下去而結束」,殷熙耕自問,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1995年以中篇小說《二重奏》獲得《東亞日報》新春文藝獎,出道成為作家,兩個月後寫成了《鳥的禮物》。
《鳥的禮物》摘下第一屆文學村小說獎後,殷熙耕成為繼1979年的李文烈、1987年的張正一之後,首次同時入選新春文藝並獲得文學獎的作家。1997年,小說〈和他人搭訕〉獲得第10屆東西文學獎;1998年,短篇小說〈妻子的箱子〉獲得第22屆李箱文學獎,奠定其小說家的地位。曾任韓國文學翻譯院非常任理事、文化觀光部韓國文學藝術委員會文學委員會常任委員、美國華盛頓大學客座研究員。
譯者:簡郁璇
替作者說故事的人,譯有《歡迎光臨休南洞書店》、《地球盡頭的溫室》、《關於女兒》、《他人》、《中央站》、《阿拉斯加韓醫院》、《我》等逾百部作品。
臉書交流專頁、IG@小玩譯
★內文試閱:
•導讀
韓國學中央研究院文學博士黃冠蓁
〈記憶中「我」的開始,現在與未來裡「我」的終結〉
一九五九年出生於韓國全羅北道的殷熙耕,自幼便展現出對作文的興趣與才能。她在一九七七年進入淑明女子大學國文系就讀後,曾號召組建共同創作的小型聚會,並嘗試編寫文集,在文字的陪伴下度過了當時政局動盪的大學時代。與其他年齡相近、在八年代即出道的作家不同,殷熙耕大學畢業後曾在出版社與雜誌社工作,至一九九五年才憑藉獲得《東亞日報》新春文藝獎的中篇小說《二重奏》正式踏入文壇。出道前曾在一個月的假期中完成五篇短篇小說,並在九年代發表多部作品的殷熙耕所展現的旺盛創作力,透過其特有的細膩筆觸和幽默文風收穫了豐厚的成果。其代表作《鳥的禮物》(1995)獲得文學村小說獎,後續的創作如〈和他人搭訕〉(1996)與〈妻子的箱子〉(1997)也分別獲得東西文學獎和李箱文學獎。
殷熙耕得以在九年代的韓國文壇嶄露頭角,並斬獲廣大讀者的支持,除了歸功於抒情的敘事風格下洞察人性的敏銳目光,亦與她擅長以另類視角描繪平凡日常與人物心理,特別是女性自我認同的寫作風格息息相關。殷熙耕的作品多以看似微不足道的生活軼事為題材,探索那些表面良善與單純的行為背後隱藏的偽善、心機或是自我矛盾。她透過時而銳利時而幽默,並帶有嘲諷性質的敘事手法,一針見血地揭露人性與慾望的雙面性,在給予讀者新奇且痛快的閱讀體驗的同時,映照出威權時代後瞬息萬變的社會氛圍。
在歷經八年代反軍事獨裁的民主化運動後,一九九二年金泳三當選總統、文人政府成立,宣告了威權政體的落幕。國內政治的民主化與國際間社會主義國家的相繼解體,為韓國社會帶來了全新的氣象。由於壓抑、暴力的政治環境,與充斥著權力不對等的社會結構問題相較前時代緩解許多,關注歷史問題與社會改革的集體意識逐漸式微,大眾的目光也轉移到個人的日常與存在本質等議題之上。這個時期的韓國文學也反映了此種變化,日常.內在世界.慾望.女性等微觀個人生活的敘事角度取代了歷史.政治.社會等宏觀視角曾經的主流地位,重塑了當時的文壇秩序。申京淑、殷熙耕、全鏡潾等九年代女性作家亦因擅於刻畫女性的私密慾望與內心世界,在當時獲得文學界與大眾的廣泛關注與肯定。
這次由漫遊者文化引進的《鳥的禮物》,作為奠定殷熙耕在九年代文壇地位的作品,便充分體現了當代特有的社會脈絡和文學的發展趨勢。我們可以從幾個面向切入,去理解小說本身的特殊性以及和時代的連結。作品採取第一人稱視角,由主角珍熙自述她十二歲那年,即在一九六九年經歷過的各種事件。特別的是小說的前言與結語把時間拉回九年代,在主角三十八歲的時間裡回顧六年代的童年時光。像這樣在故事中鑲嵌進故事的小說結構,除了襯托出女性成長的敘事主題,同時也讓作品本身著重自我凝視的氛圍越加濃烈。三十八歲的珍熙透過一句「十二歲以後,我就沒必要再長大了」的告白,道出十二歲那年的經歷在人生中占據的重要地位,也暗示了自己的目光始終聚焦在同一處的事實,引導讀者跟隨主角的視線去凝視那段過去的時光。中年的珍熙梳理著童年的所見所聞所想,如實記錄下少女時期的自己在失戀的痛苦中成長,在對家庭、人際關係的幻想破滅後走向成熟的過程。
繼續閱讀小說,我們可以發現中年珍熙對於他人和自己的人生刻意維持距離的習慣,源自童年應對傷痛的一種防禦機制。對於因母親的早逝、父親的離家從小得寄居在外婆家的珍熙來說,生活的惡意並不僅止於雙親在人生中的缺席,外婆因虧欠而憐憫的眼神、周遭對母親去世原因的議論,都讓珍熙很早就嘗盡創傷的滋味。她很清楚自己能輕易讀出大人們的口是心非與人情世故的敏銳心思,不過是一把雙面刃,在替自己贏得喜愛和信任的同時,也更容易使自己深陷傷痛帶來的情感挫折。於是她把自己分割成「被觀看的我」和「觀看的我」,讓真正的我,也就是感受、思考、做出判斷的我,隔著一定的距離注視那個遭受他人視線迫害的我。這種保持距離的生活態度,同樣也適用在珍熙周圍的人身上,無論是外婆、阿姨,隔壁戶的「將軍」母子、崔老師、李老師,還是大門外側店面的「廣津TERA」大嬸一家等房客和鄰里,「觀看的我」總是站在嘲諷、評論的立場冷眼旁觀「被觀看的我」和其他人身上發生的事。藉由窺探大人們的秘密,珍熙逐步探究現實的明暗面,建構自己獨到的、對既定的社會規範與價值觀的判斷標準。她把這樣的過程當作一種訓練,學習客觀地面對各種情感上的試煉,理性地認識自我,進而冷靜地處理內在的騷動。
珍熙始終置身事外的生活哲學,除了保護自己不受外在的傷害,亦暴露了一般社會認知與行為規範的潛在暴力。例如在珍熙眼裡,幻想著浪漫愛情的阿姨和遭受家暴仍一肩扛起家事、店面工作的「廣津TERA」大嬸,無異於被「宿命論」支配的螻蟻,而所謂的單純和賢妻良母這等的形容詞,不過是社會強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鎖,為的是讓女性受性別規範馴服,遺忘追尋自我人生的本能。珍熙抗拒這種對「命運」消極妥協的態度,更打算藉由實際體驗來擺脫「性的禁忌」對人的制約。故事中主角不斷地挑戰固有的認知框架,努力克服對於未知的恐懼和不安,但在目睹世俗規範依舊如故的現實後,不自覺地鞏固對人生冷笑、嘲諷的視線。
儘管《鳥的禮物》中的敘述充斥著對生活的幻滅與反諷,主角也看似透過偽裝自己,站在監視與審判他人的制高點,但十二歲的珍熙在故事中同樣受到愛情的擺弄。她嫉妒獨占心上人目光的阿姨,也因為兩人的結合深感背叛,並在得知戀愛對象是自己虛構而來的事實後,墜入前所未有的羞恥與絕望。不管做了多少準備,珍熙仍無法倖免於人生的嘲弄,意料之外的挫折讓她不再熱衷於發掘、譏諷世界的虛偽,而是選擇不再嚴肅看待人生。在十二歲的尾端,象徵生理上成熟的初經到來之時,她淡然地領悟到在生理之外,精神上也再無成長、成熟的空間。曾經的她透過保持距離、分裂自我,洞察世間的規則以避免遭受情感上的衝擊與傷害,但在頓悟所有的人事物無時無刻都在流逝和改變之後,如今的她抽離所有的情緒,漠然地任世事發生然後過去,因為只要不賦予意義,就不會有受傷的可能。
三十八歲的珍熙疏離於外在世界,幾近空洞的精神狀態,呼應了十二歲那年她對於幻滅的真實體悟,像這樣帶有悲劇性質的成長過程,同樣發生在小說中另一位重要人物—阿姨身上。在經歷未婚懷孕和墮胎的傷痛後,現實的殘酷取代了她對愛情的美好幻想。小說中深度刻畫珍熙和阿姨在愛情中遭遇挫折,歷經幻滅而變得世故的經過,她們從浪漫愛情的光環中脫逃、打破「性的禁忌」的行為,挑戰了純潔、貞操等加諸在女性身上的傳統道德觀念。儘管殷熙耕筆下的女性並未明確展現出關於女性解放的自我意識,但一些試圖衝撞父權體制的設計,例如在既有性別規範和對於(性)自由的慾望間搖擺的女性形象,又或者是在包裝成浪漫愛情的男性慾望中沉淪的女性,最終認清現實而痛苦不堪的劇情,具體而微地揭露了父權文化對女性造成的壓迫。《鳥的禮物》中,年紀、性格、婚姻狀態各異的女配角們在少女珍熙詼諧的描繪下,呈現出立體多變的樣貌,她們可以是尖酸刻薄地評論、利用鄰居秘密的卑劣存在,但也不失和善待人的一面,老實、真摯地面對被賦予的人生,無論悲劇或喜劇。作為小說引人入勝的精彩看點,這樣的女性群像巧妙地融合於六年代韓國的社會人文風景,讀者可以在小說的各處捕捉到時代的痕跡,如朴正熙欲透過修改憲法連任總統、北韓間諜的滲透、政府動員參與越戰、工業的發展與農業的衰落。然而歷史的變遷被淡化為平凡日常的背景,占據敘述中心的是市井小民在歷史洪流裡的庸碌度日與喜怒哀樂。
相比受情感驅使對未來仍有期待的少女時期,成年的珍熙在遠離童年,漸失過往回憶的慰藉後加重了對生活予以冷笑、漠然置之的態度。對她來說像這樣隔離、孤立自我,除了是為了免於因執念而痛苦的選擇,也是一種喟嘆「世界」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的表現。戰爭依舊存在,奪走人命的災害未曾止歇,愛情必然伴隨背叛,孩子們跟著大人學會偽善與惡意;珍熙的世界也仍停留在害怕受傷的保護機制裡,只能在模糊的自我認同中卻步不前。如開頭所說,九年代的韓國在各種新思潮的興起下,主流敘事轉移到個體的情感和對世界的認知,然而短時間內形成的自由風氣與大幅擴張的資本主義,使得充滿新希望的九年代同時蔓延著幻滅與失落的矛盾氛圍。集體目標的空缺和越發激烈的市場競爭無疑加劇了個人內心的空虛與不安,當時的許多創作皆聚焦在身份認同危機的現象,即為反映此種歷史情境的結果。
《鳥的禮物》訴說的故事,既是韓國九年代的縮影,也成為了對二十一世紀的預言,小說中描繪的女性處境改善了多少?人際疏離和自我疏離的人多了多少?將近三十年前創作的這部作品無論在主題還是敘述手法上,仍契合今日種種的社會問題和個人困境。不只是韓國,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台灣社會中各種不同的意識形態交錯並存,關於「我」的真相仍是一個流動不定、急需探尋的重要課題,相信《鳥的禮物》中譯本的出版,能給予台灣讀者不同的啟發與安慰。
•摘文
擁有只有自己看起來漂亮的鏡子
向我毫無保留吐露祕密的人當中,最具代表性也最重要的人物就是阿姨。
說實在的,今年二十又一的阿姨和我分享祕密絕對不像是大人會做的事,但無所謂,因為不論是什麼事,反正阿姨都跟「成熟的大人」扯不上邊。反倒是當她沒有不自量力地擺出大人姿態,看起來還比較像個大人。我是透過阿姨的祕密來學習人生。
阿姨大約是從二十歲開始把交筆友當成興趣。
由於結交筆友這種活潑外向的嗜好,與賢慧的閨女實在不怎麼相襯,因此一開始阿姨結交筆友的公開動機,據說是為了學習英語。有了學習實用英語這個明確的目的後,就連老古板的外婆也無法找到強烈反對阿姨結交國外筆友的理由。阿姨的職業,名義上是英語家教,因此雖然外婆有猜到結交筆友是「寫沒什麼用的信」的另一種說法,但阿姨豪氣萬千地說要提升自己的專業水準,外婆也不能執意阻止阿姨。交筆友還得大費周章的呢。首先,要把自己的照片和申請書寄到某個叫做國際交流協會的公司。這個收到照片和申請書的「協會」,會根據他們的判斷逐一提供條件符合的外國人地址。阿姨寄去的照片不光是經過重新拍攝而已,有一次阿姨說自己被拍成了大小眼,另一次又說把她拍得太老氣,結果兩次都要求重拍。阿姨甚至說,照片完全沒有呈現出本人的優點,傷了「文化照相館」大叔專業上的自尊心。後來阿姨從協會拿到的地址,是一位住在加拿大、名叫哈羅德什麼的十六歲少年的地址。
但等到阿姨真要提筆寫信時,似乎就沒想像中容易了。阿姨將袖珍版的英語會話書、字典、高中時的英語參考書堆在面前,徹夜絞盡腦汁構思,好不容易才寫滿兩張信紙,但努力是苦澀的,果實則是甜美的。阿姨將自己寫的那封信高舉在眼前朗讀時,她的音調頗為激動。
那天,阿姨馬上就把那封信帶去英語家教教室,在學生面前引用了「德語是哭著進去、笑著出來,英語是笑著進去、哭著出來」這句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話,把它講得好像什麼學習外語的金玉良言。她一方面是要強調自己透過這次經驗再次體認到英語有多難,但也沒打算隱藏對自己英語實力的讚嘆。阿姨不只在學生們面前反覆朗讀了好幾次,甚至還將它當成口語練習教材,讓英語發音不錯的學生們讀。在當時,阿姨這位家教老師其實當得很外行。阿姨高中畢業後遊手好閒了幾個月,後來專收國一學生、把他們分成三、四組來教授英文,但除了字母、音標,頂多再加上英語教材《TomandJudy》的前幾章來當基礎閱讀練習也就是全部了。因此,與其說她這樣的課後輔導是在教英文,說跟孩子們一起玩耍還更貼切。
過去阿姨曾說自己胸懷大志,雖然沒有讀大學,但直到高中為止,至少英語都沒想過要輸給別人。看阿姨偶爾捧著袖珍版會話書在房裡走來走去,嘴上不停喃喃唸著英語句子,還會跟著流行歌曲哼唱,似乎確實如她所說的英語實力很不錯。只是阿姨的課後輔導似乎就連那種程度的英語實力也用不上。每次我看到上國中後彼此見面機會減少的男同學與女同學在阿姨的家教教室促膝圍坐,臉上泛著紅暈偷瞄彼此的模樣,就覺得那氣氛就像聯誼一樣。後來我也不只一兩次看到,課後輔導時間都結束了,有人也不打算回家,而是坐在簷廊前的涼床上聊個沒完並等待下一組的課結束。到後來,有些人會結伴出去玩,剩下的孩子則是開起點心派對,不然就是在計畫星期天要去哪裡玩。
有時候啊,阿姨還會以戶外教學這個好聽的藉口,乾脆把學習這件事丟到一旁,跑去附近國民學校的運動場,讓學生們兩兩一組打羽毛球。有時阿姨也會特地安排根本用不著費心就已經進行得很順利的聯誼之日,讓所有男同學和女同學擠在小到不行的房間裡互聞腳臭味和汗臭味,嘻嘻哈哈好幾個小時。
那些學生不分男女,一律稱呼阿姨為「Sister」(姊姊)。這不只是因為「Sister」比「老師」這個稱呼更有親近感,當中也蘊含了阿姨主張在家庭般的氣氛中進行自發學習的教育哲學。不過,阿姨強調的親近感與家人氣氛,只在狹義的層面上實行出來。她與學生們臭氣相投、嘻嘻哈哈的模樣,就像一群同齡的朋友一樣天真歡樂。
阿姨的課後輔導因此沒能持續太久。阿姨很享受國中生們這麼聽從「Sister」的話,也把自己高人氣的祕訣歸咎於她不強迫他們讀書的自由氣氛。最後,這些與「Sister」一起度過快樂時光的國中生,回家後卻抱怨阿姨是個「沒實力的英語家教老師」。出乎阿姨的預料,沒幾個月,家教學生就只剩兩、
三隻小貓。
阿姨差不多也是在那時候停止與那位哈羅德什麼的少年當筆友。收到來自遙遠異國的信件很有趣,加上可以享受在國中生面前神氣朗讀信件內容的滋味,讓阿姨和對方來回通了三、四封信。但隨著家教教室關門大吉,阿姨頓時少了能替自己歡呼的國中生,而且一個超過二十歲的韓國姑娘和一個十六歲的加拿大少年之間也沒什麼共通話題,所以阿姨從寫下「Dear Harold」(親愛的哈羅德)之後就腦袋一片空白。還有,拿著字典,像排版工似的把裡頭的單字一字一字組合起來、填滿一張信紙,這件事實在也很沒意義,於是阿姨第一次交筆友的經驗就這樣以失敗作結。
不過,阿姨的第二個筆友就不太一樣了。對方不是外國人,而是韓國人,還是個成年男子(說不定有可能跟對方結婚,因此這條件很重要),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軍人身分讓他擁有某個來自異國、臉上滿是痘疤的青春期少年難以比擬的真實感。這裡不妨引用對方初次寫給阿姨的信件開頭,讓他本人現身說法好了:他是「二十二歲身體健康的大韓民國男兒,專心致力於防衛國土之義務的陸軍上等兵李亨烈」。
李亨烈第一封信送到的那一天,我們家鬧得雞飛狗跳。那是個面南的簷廊上春陽暖照的日子,我正在剪裁月曆的白紙,用來幫我剛領到的五年級課本包書套。從一大早就高唱著好無聊的阿姨,不知是不是她終於有地方可以去了,所以在井邊洗起了頭。洗完頭之後,阿姨用毛巾包住水滴個不停的頭髮,來到我身旁坐著,接著開始抖落髮絲上的水滴。把頭轉到與我反方向、用力甩著頭髮的阿姨,為了集中精神把南鎮的《即使恨也再一次》唱得更加動聽,所以沒意識到水滴全都噴濺到我的書本上頭。
正當我抬起頭打算抗議時,阿姨的歌聲卻突然停下。
「哦?我們家有信?」
我循著阿姨的視線望去,只見郵差叔叔揹著偌大的背包,正跨進我們家的大門。
「這裡有人叫做全英玉嗎?」
「全英玉?我就是全英玉……」
「這裡,有妳的信。」
阿姨從郵差叔叔的手中接過那封軍營的郵件後,剛開始是一臉詫異,但拆開信封之後,她的雙頰微微泛起紅暈。才讀了幾行,阿姨突然坐立難安地站起來閱讀,而且不知道在急什麼,從這時候開始加快她嘴裡喃喃讀信的速度。阿姨手裡拿著信在簷廊上走來走去,讓一旁的人看得暈頭轉向。等到讀完信之後,阿姨把那封信當成什麼錄取通知書似的,很驕傲地伸出手臂遞給我。
「珍熙,妳想看就看吧,是筆友寫來的信。」
若是說給我一人聽,阿姨的音量未免太大了,那聲音就這麼穿過房門,傳到了舅舅綁著頭帶、只露出半截的耳朵裡。倘若舅舅隨即破房門而出,想必我就讀不到李亨烈的第一封信了,但舅舅不是會輕舉妄動的人;倘若舅舅沒聽見阿姨接下來的話,或許就會把觀察著外頭動靜、轉向房門的視線直接移回桌上的法典上頭。如果是那樣,就不會發生舅舅憤然衝出房門——頭上那條頭帶(原本是外婆的韓服腰帶)飄啊飄的——往阿姨的臉上甩一巴掌的事了。不過,阿姨從我的手中拿回信時吐出的這段話,在我看來,也足以讓所有當哥哥的人暴怒。
「現在要是有個在當兵的愛人,就能買烤全雞去懇親了,一定很好玩吧?聽說如果去懇親,一路上軍人都會吹口哨、調戲女生呢。唉唷,那該有多好笑啊?」
阿姨的話還沒說完,舅舅就粗魯地打開房門,伸出巴掌往阿姨——她當場嚇得大喊:「哎呀,我的媽!」——臉上揮去。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阿姨自作自受。晚上,外婆從田裡回來,看到阿姨還抽搭個沒完,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聽我說完來龍去脈後,外婆的臉色更難看了。她一邊怒氣沖沖大吼阿姨名字,一邊用撥火棍猛敲廚房地板,彷彿恨不得立刻毒打阿姨一頓。這時阿姨兩手抱著頭,像隻野狗一樣偷偷摸摸走進廚房。外婆一把揪住阿姨的手臂讓她坐下,又抓著撥火棍用力敲打地板。但如果稍早舅舅只是嚇一嚇阿姨,外婆可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這也代表窮追不捨的審問就要開始了。
根據阿姨的自白,她並非在雜誌或歌謠本後頭的筆友欄看到地址後開始寫信的。一開始從《明朗》雜誌的筆友欄上頭抄下某個軍人的地址、開始寫信的不是阿姨,而是阿姨的朋友,也就是鄉長的女兒京子阿姨。京子阿姨受到這位軍人筆友的請託,說自己有個為人真誠的朋友,問京子阿姨能不能替他介紹一個同樣做人真誠的對象。京子阿姨認為我阿姨就是那個做人真誠的對象,於是在信中寫下阿姨的地址,還特別註明「不可能找到比她更真誠的對象了」。京子阿姨說:「妳這人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我感覺妳不會答應,所以就先把地址寄出去。要是妳之後收到信也別太驚訝。」阿姨聽完後氣得跳起來說:「妳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怎能做出這種事來?」她說要跟京子阿姨絕交,接著頭也不回地回家了……到這邊是阿姨對外婆自白的說詞。
這當中自然有扭曲事實之處。京子阿姨把我阿姨的地址寫給自己的愛人後,才把這件事告訴阿姨——這部分怎樣都讓人無法理解。任何有人生經驗的人,都不難猜想肯定是阿姨對京子阿姨施壓,要她介紹筆友給自己。阿姨整個人跳起來就算是事實,但「跳起來」分成許多種,它可以是「嚇到跳起來」,但以阿姨的情況來說,解讀成「高興到跳起來」似乎比較合理。還有,阿姨宣告要絕交、頭也不回地回家,也跟事實有出入。後來,阿姨趁審訊官外婆不在場時,替那個場面做了修正,說出事情的真相。
得知自己也會有個筆友的消息後,阿姨高興得不得了。她禁不住對對方的好奇,向京子阿姨問個不停。
「有說對方長什麼樣子嗎?個子高嗎?」
「嗯,好像是個美男子,聽說綽號是洛克.哈德森。」
「什麼?那不就長得像阿順大叔嗎?洛克.哈德森是什麼嘛,像詹姆斯.狄恩還差不多。」
問完沒多久,阿姨突然緊挨在京子阿姨身旁,又繼續問:
「妳跟對方說我的綽號是什麼?妳總該有跟對方介紹我什麼吧。」
「說了,說妳不輸給文姬。」
「說什麼文姬啊,應該說娜妲麗.華才對。還有,妳應該有說我的興趣是讀書和音樂欣賞吧?」
「說了,還說了妳的夢想是成為賢妻良母。」
別說什麼宣告絕交、頭也不回地回家,阿姨反倒因為這件事和京子阿姨建立起更親密的友誼,直到接近晚餐時間才依依不捨地道別。那天之所以特別捨不得道別,是因為從京子阿姨口中說出的每一件事,在在都令阿姨興奮難耐。根據京子阿姨的說法,這個名叫李亨烈的軍人是首爾人,還是有錢人家的兒子、大學生,他的興趣是電影欣賞,特長是騎摩托車……讓阿姨越聽越心動。她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等好運,甚至還想往皮膚最嫩的大腿內側稍微捏一把看看。
因此,阿姨那天在外婆的撥火棍前認真反省自身過錯、雙手合掌求饒說再也不交什麼筆友、表現出悔改之意的舉動,全都是因為阿姨心裡正在盤算採取以退為進的策略。
審問完畢,外婆最後只丟下一句「妳出去吧」就轉過身,然後開始默默地從米櫃舀起米來。外婆一聲不吭的背影,訴說著舅舅與外婆的反應之所以如此激烈正是一種親情的表現,阿姨則是在放聲啜泣的同時接受了這份愛。
可是,也是在那天晚上,阿姨立即向我提出背叛這份親情之愛的嚴肅提議。她把往後管理李亨烈信件的責任交付給我。阿姨從廚房出來後,有好段時間趴在小矮桌上,後來露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有氣無力地出了門。但其實阿姨似乎是趁這時候去找了京子阿姨,計畫該怎麼讓李亨烈的信件寄到京子阿姨家。換句話說,我被交付的管理責任,是去向京子阿姨拿回信件,再順利轉交給阿姨。
我瞬間懵了。問題的重點應該是被發現手上有李亨烈寫來的信,至於從京子阿姨家拿信的人是我還是阿姨,根本就無所謂啊。在我指出這個盲點後,阿姨一時也糊塗了。後來,阿姨才向我道歉,說自己忘了一件事。她會將這重責大任託付給我的重要理由,其實就是在為哪天被發現時做好準備。阿姨說,就算被發現和李亨烈當筆友,一旦他們知道這件事有我的份,依我在我們家的地位,不就有人能幫她分擔一些責難了嗎?阿姨三番兩次向我賠不是,說雖然對我十分抱歉,身為阿姨也很沒面子,但除此之外沒什麼好辦法了,所以她才來拜託我。
的確,要小孩子跑腿拿信曾經是一種流行。就算與對方只隔了條巷子,也要彷彿化身為年輕時的維特一樣使喚弟妹或姪子去傳信。這種行為是青春男女所能想像的一種浪漫。阿姨之所以想要有人幫忙跑腿送信,似乎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她大概是想跟流行,也想把自己與筆友的魚雁往來營造得更浪漫,才會想要打造這個祕密環節。
為了回報阿姨分享她的祕密,為了展現我可以保密的決心,我只能接受阿姨的提議。
如今已接近六月的尾聲,阿姨與李亨烈互通書信算起來也有三個月了。但因為飽受阿姨情緒起伏的折騰,讓我覺得彷彿有三年那麼久。這段時間內,我真的受夠了阿姨的嬌生慣養。
首先,只要信件稍微晚點到,阿姨就會心急如焚,時不時就用棉被蓋住自己躺在床上。等到飯桌往房裡送時,阿姨才會病懨懨地起身,有氣無力靠牆坐著,模樣猶如韓國電影中經常出現的悲情女主角;而當她搖搖頭說自己沒胃口時,又像是被宣判人生開始倒數的富家千金。儘管在外婆連聲催促下,阿姨終究是吃了飯,卻吃得像拿筷子在數沙子似的。等外婆端著桌子走出房門,阿姨會把勉強靠著牆支撐的身子迅速甩向我這邊,說出「珍熙啊,我該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才好?」這樣的台詞,讓我覺得京子阿姨說她「不輸給文姬」一點也沒錯——確實在演技方面,阿姨絕不比文姬差。
不過,只要李亨烈的信件一到,阿姨那天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一整天快樂地用鼻子哼歌是少不了的,阿姨還會二話不說,大方地給我一張百元鈔票,對我說:「來,去買清湯烏龍麵吃了後還可以剩下四十元!」她還會跑去對外婆說:「媽,很累吧?等我嫁了人,我會請個廚房阿姨服侍您的,您可要等著喲。」但她這種反常的行為只會讓外婆操心。
碰到這樣的日子,照上大半天鏡子就成了阿姨的慣例。雖然阿姨也會擠擠痘子或用小鑷子整理眉毛,但最主要的還是練習表情。阿姨會抬起下巴、把臉扭向一邊,露出一種傲慢睥睨的表情,隨即垂下眼簾、蹙緊眉頭並露出哀傷的表情。接著,阿姨會再次瞪眼,把目光朝對角線射去並做出生氣的表情,然後再次仰起頭,瞇著眼望向遠方,露出迷濛的神情;然後她再次垂下眼簾,緩緩地搖頭,彷彿有什麼話想說似的噘起嘴,露出哀戚的表情;然後再次做出嘟嘴轉頭的賭氣神情;接著她再次微微抬起下巴,擺出眼神迷離、嘴唇微張的魅惑表情。還有,雖然不知道它該算是什麼表情,但阿姨會緊緊閉上嘴,眼睛瞪得老大,微微別過頭,然後從鼻腔發出「哼!」的一聲。到這邊,阿姨的表情練習才算告一個段落。
有時候,阿姨還會很認真地把這種無聊的訓練重複個好幾遍。此外,若是阿姨實在禁不住內心的雀躍,就會趁外婆不注意時把李亨烈的信拿給我看。阿姨會像在閱覽重要文件似的,不只事先要求我發誓嚴守祕密等事項,直到將信封遞給我的最後一刻,還會上演一齣羞澀姑娘欲語還休的戲碼來吊人胃口,每次都把我——為了迎合阿姨的心情,我只好裝出很想看那封信的表情——逼到差點放棄。然而,費盡千辛萬苦拿到信後,李亨烈的文筆卻普通到完全無法補償我的辛勞。
那封信總是以「我思念的英玉小姐」開頭,之後十之八九是天氣的話題。時序從春天跨到初夏,信件的開頭總是差不多,除了「天氣很暖和」、「天氣變暖了」、「越來越暖和了」,還有「看來夏天快到了」、「夏天在來的路上了」、「看來現在是夏天了」之外,就沒別的了。
說完天氣,接下來他總是以「某某某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來開場。雖然知道那是名言佳句,問題是,根本看不出引用這句話究竟和接下來的內容有什麼關係。舉例來說,他會寫一句:「蘇格拉底曾說人類是社會性的動物」,接著卻說:「這段時間您過得好嗎?」或是在「派翠克.亨利曾說:『不自由,毋寧死』」之後冷不防來一句「今天我早早就睜開了眼」。不過,只要過了這個關卡,後頭就很平易近人,不會再看到什麼艱澀的詞彙或比喻,所以非常容易閱讀,內容也簡短,這些都是他信件的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