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詳情
內文簡介
<內容簡介>
如果恐怖有名字,
它一定叫做「深泥丘」……
綾辻行人最讓人愛不忍釋的怪談經典,伊藤潤二的奇詭✕本格推理的縝密!
15週年紀念夢幻珍藏版,
新增角川文庫版後記,《Another》系列知名繪師遠田志帆新繪封面!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法理解的事情──
身為推理小說家的我曾這樣深信著。
可是,最近我卻認真地懷疑起這個信念了。
真的……是那樣嗎?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那不太像是蟲的叫聲,也不是鳥的啼叫聲,更不是其他小動物的……
這是一種以前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伴隨著不明的怪聲,我在「深泥丘醫院」的病房中醒來,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
門窗緊閉,看不出有任何異狀……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朦朧之中,我的視線裡好像出現了「奇怪的東西」。
在房間角落的牆面,在壁紙上面好像有個立體的東西。
我揉揉眼睛,這次看得更清楚了,那不是……人的臉嗎?
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毫無疑問地,正是來自那張醜陋的臉上……
當怪異成為日常,理性是否變成虛妄?「深泥丘醫院」是現實與幽冥的縫隙,從你踏入的那一刻開始,被封存的記憶蠢蠢欲動,蟄伏於我們內心的黑暗也將蔓延而出,無法預料、難以抗拒,只能一步步深陷其中……
【山丘的那一邊】
「那個」終於現身在軌道轉彎的地方了,我只看了一眼,就全身開始發抖。然而,面對那麼「驚人的東西」,人們卻一點驚恐的樣子也沒有……
【下個不停的雨】
每一個都一樣,大大的白色床單從頭覆蓋,脖子上纏繞著繩子。為了讓下個不停的雨停下來,幾百年來這個地方一直持續著「那件事情」……
【惡靈附身】
一樁離奇的殺人事件,牽扯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能以名字稱呼的古怪惡靈。最可怕的,究竟是魔鬼,抑或是人心?
【蛀牙蟲】
我一邊聽醫生說明,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在燒杯裡蠕動的「那個東西」。好幾百隻那樣的東西在有點混濁的水裡蠕動著。要拿這個東西做什麼呢?
【不可以開!】
後悔也沒有用,眼前的黑門持續在開啟,慢慢地開,緩緩地往裡面打開。被封印在那裡的究竟是什麼?
【六山之夜】
人們開始在我眼中變形、扭曲,而且往不斷旋轉的世界裡逃竄。有些人抱著頭、有些人在哭叫、也有些人像古代的幽靈般,兩手向前伸出……
【深泥丘魔術團】
我的身體被拆散,並且被分別放在不同的地方了。可是,為什麼我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也沒有任何不舒適的感覺。這,真的是魔術嗎?
【聲音】
Q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叫聲再度響起,不是猴子,也不是貓頭鷹,在黑夜中朝我衝來的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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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作家】冷言
【日本文學研究者、作家、翻譯家】林水福
【恐怖、犯罪作家】既晴
【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理事】張東君
必讀推薦!
<作者簡介>
綾辻行人
1960年12月23日生,日本京都人。京都大學教育學系畢業,並取得京都大學博士學位。
1987年,他還是研究所的學生時,即以《殺人十角館》在文壇嶄露頭角,掀起「新本格派」推理小說的風潮,成為眾所矚目的新銳推理作家。而他後來陸續發表的「殺人館」系列不僅深受讀者喜愛,更奠定了他在推理文壇的地位。1992年,他並以《殺人時計館》得到第45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
除了「殺人館」系列外,他的「殺人方程式」系列、「殺人耳語」系列,以及恐怖小說「殺人鬼」系列、《Another》系列、《深泥丘奇談》系列等作品,也都獲得了廣大迴響,而《霧越邸殺人事件》更榮獲《週刊文春》1990年度十大推理小說第一名!另著有《推理大師的惡夢》、《眼球特別料理》、《怪胎》、《最後的記憶》等書。
1998年他親自撰寫劇本,並兼任導演,完成電腦遊戲「惡夢館」。1999年,他又贏得第30屆麻將名人賽的冠軍,成為史上第一個拿到「麻將名人」的推理作家。
2019年獲頒第22屆「日本推理文學大賞」,以表彰他對推理文學的深遠影響和卓著貢獻。
譯者︰郭清華
淡江大學東方語文學系畢業。第一個工作就是出版社的日文翻譯,一直沒有離開翻譯的崗位。譯有《我愛廚房》、《殺人人形館》、《殺人黑貓館》、《北方夕鶴2/3殺人》及《魔神的遊戲》等書。
★內文試閱:
‧導讀
無須解釋的閱讀樂趣──談綾辻行人的《深泥丘奇談》
影、書評人/出前一廷
就某些方面來說,綾辻行人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愛倫坡去。
眾所皆知的愛倫坡,除了寫出許多經典恐怖小說外,更藉由短篇〈莫爾格街兇殺案〉開創了推理小說這個文類,並影響亞瑟‧柯南‧道爾創造出「福爾摩斯」系列作品,迎來了至今仍方興未艾的推理熱潮。
綾辻行人的創作歷程,與愛倫坡彷彿鏡像一般,讓人得以相互對照。愛倫坡以恐怖小說為本,推理對他而言,是個說來其實有些意外的副產物。至於綾辻行人,則是日本推理的新本格浪潮開創者之一,以正統推理的「殺人館」系列小說成名。但被認為是純正推理作家的他,卻對恐怖小說有著無比熱忱,不僅曾寫過以心理驚悚為主的「殺人耳語」系列作品,更以「殺人鬼」系列作,呈現出有如電影《十三號星期五》般的不死殺人魔故事。
然而,他畢竟仍是一名推理作家,是以在上述的恐怖小說中,亦導入了極為明顯的推理元素,往往會在小說的高潮時,出現如同揭露真兇般的本格推理必備橋段。
但有趣的是,對於綾辻行人來說,他似乎也有段時間,在恐怖與推理的類別界線間感到苦惱及難以取捨。他除了將推理元素運用在恐怖小說裡,更同時把一些難以解釋的現象,直接放進一切需以理性為依歸,每件事都得擁有合乎現實解釋的本格推理小說中。例如原本均以本格推理風格掛帥的「殺人館」系列第七作《殺人暗黑館》,便有部分真相完全無法以合乎現實的方式解釋,亦使不少推理迷感到難以接受,引發了正反兩極的觀感。
如此的兩方拉扯,身為讀者的我們,亦能在他更早前的短篇集《推理大師的惡夢》中看出些許端倪。《推理大師的惡夢》雖說看似本格推理,但書中的每個短篇,卻都擁有強烈的戲謔特質,那些解答縱使均能解釋清楚故事內的謎團,但也同時有種強詞奪理的態勢,使得整本作品彷彿是在刻意惡搞一般,對推理小說那些本應理所當然的元素發出質疑。
而這樣的焦躁,在他徹底將風格混和,頗有宣洩心中苦惱意味的《殺人暗黑館》後,才又總算尋得了平衡之道。於是,在比《殺人暗黑館》還晚動筆,卻先行集結連載內容成書的長篇恐怖小說《最後的記憶》中,其推理元素的呈現,比起他以往的恐怖作品已淡薄許多;就連「殺人館」系列的最新作品《殺人驚嚇館》,也不再像《殺人暗黑館》那樣無法以現實角度解釋,故事中的陰鬱詭異氛圍亦掌握得宜,成功為其奪回了不少忠實推理讀者的目光。
至於這本恐怖短篇集《深泥丘奇談》,也同樣承繼了他後來的創作走向。除了〈惡靈附身〉是應出版社的推理企劃所寫的短篇,具有較強推理色彩外,其餘作品均為單純的恐怖風格。有趣的是,這回《深泥丘奇談》中的主角,亦同樣為一名推理小說作家,而綾辻行人也大方承認,這名角色極為貼近日常生活中的自己,因此,當主角在面對一些無法以現實角度解釋的事情時,總會不免聯想起推理小說中所需遵守的既有規則,使本作得以令讀者窺見綾辻行人現階段的創作思維,以及如何看待恐怖與推理這兩種類型小說的不同之處,充滿了如同夫子自嘲般的輕鬆自若。
除此之外,收錄在《深泥丘奇談》裡的短篇,在恐怖方面的呈現手法,亦與以往有所不同。這一回,綾辻行人帶來的是如同日本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的風格。故事在充滿生活感的狀態下前進,以突如其來、溢出現實常軌的現象,營造出詭異中帶有一絲幽默的效果,讓人摸不清一切究竟是真有其事,或只是主角不穩定的精神狀態幻想而成。
這回,綾辻行人不再需要為讀者解釋各種怪異現象的緣由為何,僅是單純地寫出事件,以大幅留白的手法,使人在閱讀之際更感好奇不已。
我想,有不少時候,如果你想闡述一本恐怖小說為何好看有趣,那麼最好的解釋,或許正是因為那本作品絲毫不為你解釋什麼。正如你在不知不覺中翻過一頁一頁,踏入「深泥丘」這個看似平凡、卻又處處詭異的地區裡,所目睹到的那些個古怪遭遇一樣。
‧摘文
臉
1
唧唧唧……這是剛開始我聽到的聲音──至少我是這樣覺得。
唧唧唧、唧、唧唧……的,好像是什麼奇怪的蟲鳴,但是再繼續聽,好像不是唧唧唧,而是咕咕咕,還是咭咭咭,有時又好像是嘎,或卡或嘶,讓我十分困惑。
到底是什麼呀?這個唧、唧唧……的奇妙聲音。
不像是昆蟲之類的聲音。是鳥嗎?應該是其他更小的動物發出來的聲音吧?或者是……人的聲音?腦子裡一旦出現這樣的念頭,馬上就覺得這個聲音很像人的呻吟聲,或是在哭泣,也很像是強忍著笑時所發出來的聲音。
如果是人所發出來的聲音,那麼到底是什麼人的聲音呢?又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呢?……唧唧、唧唧唧唧。
昏昏沉沉的腦子似想非想地思考著,然後,我突然張開了眼睛。
房間裡很暗,我獨自躺在冰冷的床上。這裡是……
這裡是病房,我很快就想起來了。
深泥丘醫院是一棟老舊的大樓,我躺在這棟大樓四樓的某個單人病房裡。
雖然我已經從睡眠中醒來了,但是那個怪聲音並沒有因此消失。
唧唧唧……和剛開始聽到時的聲音一樣,但是,用這個擬聲字來記載這個聲音,是否足夠貼切呢?老實說,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我覺得那不太像是蟲的叫聲,不是昆蟲類的蟲鳴聲,也不是鳥的啼叫聲,更不是其他小動物的……啊!這果然是從人類的嘴巴裡發出來的聲音吧!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我的這個想法,但我很強烈地這麼認為。
唧唧唧……不知道是什麼發出來的聲音。
完全不能成為語言的聲音……唧唧、唧唧唧……和咂嘴或磨牙的聲音也不一樣,因為好像是以前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花了一點時間,我才找到電燈的開關,在尋找開關的時候,那個聲音仍然繼續著,可是電燈一亮,聲音好像被光線消除了般,突然就停止了。
這個房間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了。
這是一間狹窄的單人病房,根本不存在可以躲藏一個人的隱蔽空間,此時病房的門緊緊關閉著,窗戶也很正常地關著,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到底是什麼聲音?
我坐起來,扭動脖子左看右看。
聲音是從隔壁的病房裡傳出來的嗎?還是我睡糊塗了,那聲音其實只是我的幻覺?
是因為我睡前吃了安眠藥的關係嗎?可是,不管我怎麼擺動我的腦袋,還是甩不掉那種不夠清醒的模糊感覺,好像只要一閉上眼睛,即使是在坐直上半身的情況下,也可以馬上睡著。
已經是午夜兩點多,病房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並不是因為得了什麼重病,或受了嚴重的傷而入院的,而且我也知道等到今天早上,應該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但病房特有的封閉性,就是讓人開朗不起來。
雖然覺得肚子餓和口渴,此刻的我卻只能忍耐,因為天亮後我就要做胃部的檢查,所以從昨天晚上起我就開始禁食了,不能飲食,當然更不能抽菸,這就讓人更加鬱悶了。
「好悶啊!」我小聲地喃喃自語,然後伸了一個腰,嘆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我又聽到聲音了,唧、唧唧。
我屏住呼吸,再一次轉頭環視室內,仍然看不出病房裡有什麼奇怪之處。所以說……聲音是隔壁的病房裡傳出來的吧?還是……
從我的床底下嗎?不會有這種事吧?
我一邊想著:「不會有這種事吧?」一邊挪動倦怠的身體,雙手攀著床緣,俯身看著床底下。果然!床底下傳來唧、唧唧唧的聲音。
朦朧之中,我的視線裡好像出現了「奇怪的東西」。
那是房間角落的牆面,牆面上貼著白色的壁紙,離地板約二、三十公分高的地方,有著和周圍的亮度不一樣的部分……唧唧唧、唧。
那是什麼呀?
附著在壁紙上面的斑點是什麼呀?──不,那不是斑點,看起來好像是立體的東西耶!
我不敢有所行動,只是揉揉眼睛。
這次看得更清楚些了……
那不是斑點或汙漬,白色的壁紙上,有一塊淡褐色的部分,那一部分的形狀很奇妙,看起來像是──
……那不是人的臉嗎?
話雖如此,其實那只是一張勉強可以說是臉的「五官」,而且非常難看,像被壓扁的帽子一樣,那張臉的輪廓扭曲了,扭曲的輪廓裡面有兩個小小的眼窩,還有一個像鼻子一樣凸起的部分,而斜斜地橫在凸起部位下面,像是新的傷痕的那條線……可以說是嘴巴吧?……唧唧,唧唧唧的聲音又來了。
唧唧唧、唧唧、唧……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毫無疑問地,正是來自那張醜陋的臉上,那張像新傷口般的嘴巴──我覺得是這樣。
我連忙閉起眼睛。
我一定是看到了不能看、也不該看的東西了,恐懼的感覺逐漸在我的心裡擴散開來。
那是什麼?
那到底是什麼呀?
巨大的問號在我的腦子裡橫衝直撞,可是我就是不敢再張開眼睛確認剛才自己看到的東西。唧唧唧的聲音就在我緊閉著眼睛時慢慢淡出,我除了感到害怕外,已經沒有力量去想其他了。就這樣,我又昏昏沉沉地陷入沉睡之中。
當我再次張開眼睛時,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這時不管我怎麼尋找,再也找不到病房牆壁上的「臉」了。
所以我想:那一定是惡夢──對,一定是。
2
話說一個星期前。
那是已經過了四月中旬,某個星期四的黃昏,我從家裡出來,沿著山邊往南走。就在我漫無目的地獨自散步途中,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暈眩。
一點預兆也沒有的暈眩,讓我覺得強烈的天搖地動,嚇得我連忙蹲在路旁。但是,儘管蹲下來了,那種天搖地動的感覺並沒有因此停止,所以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庭神經炎」這個病名。
這種突然而來的暈眩,大約十年以前也發生過一次。
有一天早上我起床時,突然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只是從臥室走到盥洗室,就完全進入了暈船的狀態中,猛烈地嘔吐起來。後來到醫院看醫生,接受了種種的檢查之後,被醫生告知我得了前庭神經炎。醫生說造成我暈眩的原因,就是負責掌管平衡感覺的內耳前庭神經,不知什麼緣故發炎了。
雖然醫生說前庭神經炎不是什麼嚴重的大毛病,只要吃了藥,安靜休養幾天就會沒事,但我卻覺得之後的那兩個星期間,我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之中。
已經過了十年以上的時間了,難道前庭神經炎又發作了嗎?
我的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卻覺得這次的暈眩沒有上次那麼嚴重,所以靜靜的蹲了一會兒後,便試著站起來看看,並且發現天地已經不再旋轉轉動,也可以穩定地走路了。我暫且放了心,不過還是覺得極度不安。
仔細想想,最近自己的身體狀況基本上不是很理想。
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病痛,但是很容易感到疲倦,也很容易感冒,還經常因為頭痛或失眠而煩惱。此外,有時還會視線模糊、忘東忘西、食欲時好時壞等等的狀況。對了,最近明明沒有特別控制節食,但體重卻明顯地下降了。
因為職業的關係,我總是過著不太規律的生活,而且又不是正式的上班族,沒有定期健康檢查的機會。雖然心裡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太好,曾經想過每年要自動去做健康檢查,但最後總是因為太忙而不了了之。
「糟糕,」我邊走、邊不自覺地喃喃自語:「我可不想這麼早死。」
突如其來的暈眩,讓我感到非常害怕。我本來就是一個愛操心的人,心裡一旦產生疑慮,就會陷入愈來愈不安的惡性循環當中。
為了讓心情平靜下來,我反覆地做著深呼吸,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走不了幾公尺,我的心跳就開始加速跳動,明明不覺得熱,額頭卻已開始冒汗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那家醫院。
沿著平緩的坡道往上走,前方出現了泛著朦朧白色光芒的看板。
醫療法人再生會
深泥丘醫院
一棟老舊的四層樓鋼筋水泥建築物,矗立在黃昏的天空下。
啊……!又開始覺得暈眩了。
我忍不住手貼著額頭,喃喃唸著:「糟了!」
強忍著想再蹲下來休息的念頭,我再一次看著醫院的看板,看板上陳列著外科、內科、腦神經外科、消化器官科、呼吸器官科等等醫療項目,看來好像是一所設有病房的小型醫院。
總之,就先在這裡看個診吧!做了這個決定後,我立刻朝著醫院的入口走去。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那時就已經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唧唧唧……的聲音了。不過,那一定只是我太過神經質的緣故。
3
「不用太緊張,現在覺得怎麼樣?還會暈眩嗎?」
「……不會了,已經沒有暈眩的感覺了。」
「你的情況不像是前庭性的暈眩,應該是自律神經系統的問題。如果是前庭神經炎的話,暈眩的症狀會持續一段時間,而且你也沒有耳鳴的現象,所以是梅尼爾氏症的可能性也很低。」
「噢……」
「不要太在意,先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一陣子吧!我會開點鎮定劑給你服用。」
「好,可是……」
「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醫生,最近我的身體狀況……」
為我看診的醫生看起來四十多歲了,年齡可能和四十歲出頭的我同年,也可能大我幾歲,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性,好像姓石倉(因為他身上的白袍掛著「石倉(一)」的名牌)。他的左眼戴著茶綠色的眼罩,所以剛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有些七上八下,不過,交談幾句後,我就放心了。他為我看診時的態度很穩重,言談舉止也很得宜,並且細心地為我說明診察的結果。
然而,我大概還是被不安的惡性循環束縛著,所以一直很擔心自己的身體,所以雖然面對的是初次見面的醫生,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最近所煩惱的身體狀況,一股腦兒地向醫生報告。
「……原來如此,看來你的壓力都沒有得到紓解喔!」石倉醫生溫和地說著自己的看法:「你說你的工作是寫小說?」
「唔,是的,可以這麼說,我靠寫小說過活。」
「你寫什麼小說?」
「可以說是推理之類的小說。」
「啊!是嗎?像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或牧野修寫的那種小說嗎?」
為什麼會突然提到牧野修這個名字呢?──我的心裡雖然覺得訝異,但表面仍然不動聲色地回答他:「是的,就是那種小說。」
「你用本名寫小說嗎?」
「不、不是。」
我帶著惶恐的心情,說出了自己的筆名。不知道醫生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名字?
只見醫生「哦」了一聲後,便接著問我:
「寫小說很忙嗎?」
「還好,還過得去。」
「經常被追稿嗎?」
「說不上是經常,不過,有些時候確實會被催著趕稿。」
「──我了解了。」
醫生用沒有被眼罩遮掩的右眼,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看。看了一會兒才說: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你的問題和你的工作應該有一點關係。既然你這麼不放心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如趁這個機會做一次徹底的健康檢查吧?那關於你今天暈眩的情形,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做一下腦部的檢查。」
「──唔。」
「下個星期的後半週如何?那時醫院裡應該有空下來的病房,請你找一天的下午時間來辦理住院,在醫院裡住一晚做檢查。」
在醫生的建議下,我終於決定住院做檢查了。另外,我在雜誌上連載了五年的長篇小說結束了,這也是我能夠做這個決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回家後,我對妻子說起這個決定時,妻子二話不說就表示贊成。但是,我覺得她聽到「深泥丘醫院」這個名字時,臉上的表情稍稍變僵硬了。
可是,當我問她:
「怎麼了?」
她卻好像嚇了一跳似的,面露不解的表情反問我:
「什麼?」
看到她的這種反應,我想應該是我自己太神經質了。
4
「半夜聽到奇怪的聲音?」
天亮以後,我忍不住問了來巡房的女護士──正式一點的說法是護理人員吧?
「你聽到的可能是隔壁病房裡病人的聲音吧?」
「隔壁病房裡的聲音嗎?」
年輕的女護士有點訝異地轉動著眼珠子說:
「我原本也是那樣想啦,但是……隔壁病房現在空著呢。」
「哦?是嗎?」
女護士的白色護理服的胸口,掛著「咲谷」的名牌。
我記得上一個星期第一次來這間醫院時也見到她,是一個個子嬌小的可愛女生。我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繃帶,上星期我初次來這間醫院的時候,她的手上也纏著相同的紗布繃帶。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她手上的傷還沒有好嗎?還是她的皮膚有什麼問題?
「唔……那就奇怪了。」
因為沒有得到答案,所以我繼續問:
「這間病房有什麼『傳聞』嗎?」
「傳聞?」女護士又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指的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這間病房以前住過含恨而死的病人嗎?或者住過久病不癒,受不了病痛而自殺的病人嗎?」
我一邊說、一邊看著病房內的那個角落──半夜醒來時,看到浮現著醜陋人面的牆壁附近。
「因為醫院的建築物很老舊,以前一定住過很多人、發生過很多事情,所以我才會有這種想法。」
女護士不解地歪著頭,順著我的視線也往牆腳看,問道:
「那裡有什麼東西嗎?」
「啊,沒有。」
我連忙搖搖頭,然後說:
「沒有什麼。只是昨天晚上聽到怪聲音的時候,就……」
「就覺得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是嗎?」
「啊,不是、不是,就……」
「真是的!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不是啦!」我連忙說,而且更用力地搖著頭。
真是的!我幹麼提出這麼愚蠢的問題呀!
在半夜裡看到的「那個」,一定是夢境,不然就是我在睡眼朦朧的情況下,把光在牆壁上造成的陰影,看成「那樣的東西」了──對,一定只是這樣而已。
「聽說你是小說家?」
突然被她這麼一問,我覺得很不好意思,視線也很自然地從她的臉上移開。
「你已經住院休息了,腦子裡還會有那種奇怪的想像嗎?」
「不,不是那樣的。」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幽靈,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過那種東西。」
「嗯──唔,是吧!」我用力點頭給她看,並且說:「當然沒有那種東西。是的。當然是那樣。」
不管怎麼說,好歹我是一個推理作家,並且以寫「本格」的推理為主,沒有理由相信幽靈這種東西。像我這種人相信的是:所有奇怪或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以找出科學性的解釋。如果我不相信這一點,就枉為一個推理作家了。
女護士一邊撫摸著左手上的繃帶,一邊說:
「是呀!」然後便從我的身邊走開。
「到了檢查的時間,我會再來通知你,請等一下吧!」
說完這句話,她的臉上露出微笑,轉身離開病房。可是,就在她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間,我覺得她臉上的那抹笑意怪怪的,看起來有點邪惡。不過,這一定也是我太神經質了,才會有這種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