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想要什麼？一個心理師與促成改變的十二場談話，看見內在渴望，擺脫失序人生

＜內容簡介＞

明知他不適合，還是繼續跟他在一起？
為了工作付出一切，才能證明自我價值？

我們之所以痛苦，是因為想要的太多，
卻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了解你的欲望，才能活出真實自我──

家境富裕、生活美滿的社交名媛泰莎，臨終前才承認自己說了一生的謊言；已婚的傑克必須透過花錢找伴遊，才能維繫自己的婚姻；遭到約會強暴的亞絲翠，不明白自己為何沒有求救……他們都是心理治療師夏洛特·福克斯·韋伯（Charlotte Fox Weber）的客戶，其背景和困擾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都被一個共同的問題糾纏：「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欲望是一面鏡子，反映出你的真實自我
生而為人，我們有各種欲望，有的欲望相當普遍（想要被愛、想要被關注），有的欲望則相當矛盾（想有歸屬感，但也想保有自由），以及那些不應該想要的欲望。

因此，我們不會把所有欲望展現出來，對於不符合社會規範或自我信念的欲望，我們往往會否認、隱藏或壓抑，然而無法實現的欲望不會消失，只會變形，就像書中渴望被他人認同的思茵，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工作狂；莎曼莎和男友之所以頻繁吵架，是為了重拾過去的激情──事實上，那些祕密的欲望，才是通往內心真實自我的關鍵。

▍走進諮商室，是為了理解和接受原本的自己
一名心理治療師邀請我們走入她的諮商室，她以富含文學性的視角，透過十二位案主的故事和諮商過程，專注探索愛與被愛、權力、關注、自由、歸屬感、控制、獲勝等這些普遍又基本的欲望。每當她溫柔引導案主更深入了解自己，問他們：「你想要什麼？」時，也在提醒我們看見自身的渴望。

本書有如身歷其境的書寫方式，讓我們看見一個心理師如何引導人們走出困境，洞察自身。理解會帶來療癒，接受則發生改變。也看她在過程中時而耐心聆聽，時而承認自己的局限和無能為力，打破心理師應該「什麼都知道」的神話，為現代心理治療提出全新的洞見和觀察。

▎本書金句
◆我們在尋找真愛的路上，最大的障礙之一就是預設立場，認為愛的樣貌非得是某種樣子。
◆我很珍惜治療中頓悟的時刻，這使我們承認現實，檢視什麼是可能的，什麼是不可能的。清楚便是一種仁慈。
◆治療師也無法避免會有偏見。是的，我們努力在心中保有多樣的觀點，我們知道自己獲得的是經過曲解的事件版本……這種偏見純粹是身而為人不可避免的面向。身為治療師，我所能做的就是保持這樣的覺察。
◆即使我們躲起來，依然渴望有人看見我們。
◆如果你要幫助我做自己，你就必須做你自己，而我也必須做我自己。
◆當人們發現我很頹廢、被虐待的時候，他們會更容易讚美我……然而，當一個年輕女子自我感覺美麗，而且喜歡自己的外貌時，她卻不知為何變得令人無法忍受。支持一個受害者，比支持一個喜歡她自己樣子的女人要容易得多。


★名人推薦：

王雅涵│心理師的歡樂之旅
許嬰寧│諮商心理師
盧美妏│人生設計心理諮商所．共同創辦人／諮商心理師
蘇絢慧│諮商心理師

精緻、深刻且總是慷慨不已，《我們想要什麼？》是一本非常特別的書。夏洛特並沒有提供能夠改變人生的簡單答案，而是邀請你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以及其中耀眼的複雜性。這讓我對活著充滿興奮。
──娜塔莎・倫恩（Natasha Lunn），《愛的對話》（Conversations on Love）作者

通過帶領讀者深入了解她的私密治療對話，韋伯強而有力地證明：「欲望」是通往更好的心理健康和自我實現的途徑。本書揭開了諮商師和案主之間治療過程的神秘面紗，讓我們相信有效的諮商確實能夠改變生活，甚至能說服懷疑一切的批評者，重新充滿希望。最重要的是，這本書提供了一份路線圖，告訴我們如何通過承認自己最深處的欲望，促使我們改變。
──克莉絲蒂・塔特（Christie Tate），《你不需治療，只需說出口》（Group）作者

富有洞察力和深刻同理心的夏洛特·福克斯·韋伯（Charlotte Fox Weber），帶我們揭開無所不知的治療師的面具，並為我們帶來了真正能夠變得更好的希望。
──潘蜜拉．杜克曼（Pamela Druckerman），《法國小孩不扔食物》（French Children Don't Throw Food）作者


★媒體推薦：

一本讓你重新檢視自己的生活（和自我）的書。
──《iPaper》

如果有更多的心理師能像夏洛特·福克斯·韋伯那樣，詢問患者真正、內心深層的需求，而不是關注負擔和限制，或許，被鎖在心理諮商檔案室裡未解決的案子就會少一些。
──《泰晤士報文學副刊》（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思想深刻、表達清晰且幸運地擺脫了專業術語的束縛……韋伯的書是一幅有力的快照，展現了我們周圍人們生活和家庭中正在引爆的小炸彈。
──《星期日泰晤士報》（SUNDAY TIMES）


★目錄：

前言

第一章　愛人與被愛
第二章　欲望
第三章　了解
第四章　權力
第五章　關注
第六章　自由
第七章　創造
第八章　歸屬感
第九章　獲勝
第十章　連結
第十一章　我們不該想要的事物（以及我們應該想要的事物）
第十二章　控制

後記
附錄　字彙解釋
參考文獻
致謝


＜作者簡介＞

夏洛特•福克斯•韋伯　Charlotte Fox Weber
心理治療師。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和巴黎，隨後就讀於布里斯托大學，主修英語和哲學，並於塔維斯托克與波特曼信託基金會、精神分析學院、WPF和倫敦攝政大學接受心理治療訓練。她是英國心理治療委員會（UKCP，全名為UK Council for Psychotherapy）的註冊與合格會員，也是英國心理諮詢與心理治療協會（MBACP，全名為British Association of Counselling & Psychotherapy）的註冊成員。
夏洛特於二○一五年創辦了「生命學院心理治療」（The School of Life Psychotherapy），目前於私人診所執業，並是「檢視人生」（Examined Life）的共同創辦人，她還是約瑟夫和安妮．阿爾伯斯基金會的董事會成員之一。
本書是她的第一本商業著作。

譯者：蔡孟璇
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加州州立大學語言學碩士，曾獲兩屆「梁實秋文學獎」譯文組評審獎。譯有《能量醫療》、《心靈能量》、《奧修心的十四堂課》、《金錢的靈魂》、《阿迪亞香提覺醒四書》、《告別娑婆3》、《你就是世界：克里希那穆提90篇經典對話錄》、《覺醒父母》、《轉念，佛心自在》、《在定靜中成為自己》、《關係的追尋》、《論死亡與臨終》、《蘇格拉底教我的最後一堂課》、《正念教養培育好人》等多部身心靈類作品。
賜教信箱:windhorse7@gmail.com。


★內文試閱：

•前言

我曾有多年的時間投入心理治療，等待著治療師詢問，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但從來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我讓許多小小的欲望與重大阻礙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追求著一些對我重要的事，同時也以無數種方式在限制我自己。我老是惦記著種種負擔，而非各種可能性。
問我想要什麼！什麼能讓我整個人活過來？
我請求得到允許。羞恥與驕傲反覆出現。雖然我渴望海闊天空，卻有種狹隘感阻止我全然投入我的生活。終於，我厭倦了等待和受困的感覺，開始在自己成為心理治療師時提出這些問題。與成千上萬來自各行各業的人合作時，我對探索深層渴望這件事所帶來的興奮心情感到震撼。無論多麼黑暗，無論情況如何，慢慢過濾出我們想要什麼，能驅策我們前進及有所展望。了解自己的渴望能讓我們回歸自心，那是一張讓你成長高飛的跳板。
我們都有欲求，也都有內心的矛盾。有些渴望我們會表現出來，有些我們則隱藏起來，甚至連自己都無法察覺。我們深層的渴望讓我們感到恐懼，也讓我們感到興奮。我們害怕失敗，卻也對成功感到焦慮。認識並理解自心的渴望能幫助我們面對自己，不再退縮，激勵我們過一個更完滿、更喜悅的生活。
我們表現和隱藏欲望的方式是經過社會化的。我們假裝以正確的方式想要一些適當的事物。我們會放逐那些不該擁有的欲望，並將心中的祕密渴望放進一種心理儲藏設備裡，也就是我們未曾活過的人生。
我們不但對他人保守祕密，也對自己保守祕密。當我們能夠坦露並談論這些被放逐的渴求時，著實是一大突破。面對我們的祕密渴望是心理治療的一個重要部分，我們必須面對令人痛苦的懊悔和懸而未解的幻想；從過去以來一直縈繞心頭，至今仍困擾我們的事。有時我們所揭露的祕密是自己知道的事——婚外情、上癮症、執念等，但有時，我們的祕密是連自己都還不曾聽聞的未知故事。
祕密渴望牽涉到我們所有的「應該」——我們應該想要什麼，或應該做些什麼來得到它。我們陷入困境，是因為害怕失敗，而且對自己的渴望感到矛盾。取悅他人和完美主義，都可能讓我們不敢大膽嘗試新的體驗，我們在逃避中原地踏步。我們用藥物和酒精麻痺自己。我們只是在演戲，將一部分的自己藏起來。我們想要那些覺得不該要的東西，不想要那些認為應該要的東西。我們總是對自己的真實感受產生矛盾心理，太努力去按照劇本過生活。《我們想要什麼？》一書鼓勵你去認識並接受自己的欲望，它提供你另一種方式，避免我們一再遭到羞恥感的糾纏，讓它打壓我們的祕密渴望。擺脫困境的最佳方式就是去了解我們的欲望，認識它們的意義並釐清自己的優先順序。
在幻想世界裡，我們會想像自己的人生是何模樣。總有一天，我們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要是某件事變得不同，或我們做出不同的選擇，人生就會是我們想要的模樣。然而，「要是」和「總有一天」的幻想一直在玩弄我們，用對過去和想像之未來的驚鴻一瞥引誘我們，同時阻礙我們全心去兌現當下人生裡的種種可能性。本書的故事描述的是各個不同年齡層和處於不同人生階段的人，在面對自己潛在渴望時內心的掙扎過程。透過直面自己的渴望與真相，他們才能開始找出解決之道。
《我們想要什麼？》一書將幫助你進入內心深處，接受你對他人、對自己所隱藏的東西，並幫助你在度過這寶貴的一生時，能透過覺察，朝著找到自己真正渴望的道路前進。

•摘文

第一章　愛人與被愛

泰莎的真相

我們都想要愛與被愛，但這實在該死的太難了。

我第一次執行心理治療工作是在倫敦一間繁忙的醫院裡，當時我的身分是團隊的一員，這個團隊專門針對重症患者及病患家屬進行特定時限的心理治療，過程幾乎沒有隱私，場地佈置也是臨時湊合的，我們工作的地點包括床邊、儲物間和走廊。當時我堅定地抱持樂觀態度，相信無論情況或環境如何，治療一定能帶來幫助──我至今依然如此相信。有許許多多的方法能改善我們的生活。

我們團隊收到的第一份轉介通知來自一位病房護士。一名男子用我難以辨識的老派手寫筆跡，寫著他六十多歲、胰臟癌晚期的妻子想要和某人談一談。這件事應該盡快安排。

我抵達開放的病房，覺得自己成熟穩重，脖子上掛著一個新的識別症，標示著我是專業人士。我對自己的身分感到自豪——那是我第一次被描述為一名心理治療師，因此我有時在工作前甚或工作後都仍戴著它。護士領著我走進一間住著成排病患的房間，來到一位氣質特別優雅的女士床邊。

泰莎病了，但仍散發出一股溫柔的生命力和女性特質。她的頭髮梳理整齊，嘴唇塗著口紅，背後放著幾張靠墊坐在床上，床上放著《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雜誌，床頭櫃上擺著一疊書和卡片。病房通常散發著疾病和混亂的氛圍，但她的周圍卻自成一個井然有序的空間。一位氣質脫俗的男士坐在她床邊，一看見我便趕緊起身，向我介紹自己，「大衛，她的丈夫。」他從容不迫地表示自己會暫時告退，一個小時後再回來。

泰莎與我四目交接，她說：「靠近一點。」

我在床邊的一張椅子坐下來，椅子依然散發著她先生留下的餘溫。我不自覺地心跳加速。我將簾子圍著我們拉起來，創造一點私密空間，至少是一種象徵性的治療架構。我告訴她我們有五十分鐘的時間，我試圖傳達出某種權威和專業感。近看可以發現，泰莎的手有青紫色的瘀青，我可以看出她竭力隱藏自己的脆弱。

「我不能浪費時間，我真的可以和你談話嗎？」她的言辭透露出神智清晰的態度，讓我不由得挺直身子。我給予肯定的答覆，「當然，那就是我在這裡的原因。」

「我的意思是真心話，開誠佈公。沒有人讓我這麼做。我想你已經準備好了。護士、醫生，還有我的家人，都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覺得舒服些。如果我敢提到正在發生的事，他們就會突然焦躁起來，急忙改變話題。我不想改變話題，我想要面對這件事。」

「告訴我你想要面對什麼。」我說。

「我的死亡。我的人生，我想直視它。我一輩子都在逃避，這是我最後一次正視它的機會了。」

我仔細聆聽她說的每一個字和說話的口氣。人們初次見面時描述事情的方式，或許會在未來為你帶來啟發。我熱切地寫下了她的一些陳述，並保留了零碎的片段，但我堅持與她盡可能保持眼神接觸，讓彼此一同體驗這段治療過程。我所能做的，就是看見真實的她，因此我不斷讓自己回到當下，與她同在。

「我感覺自己一天天枯萎。我想把自己整理好。簡潔明瞭一向是我的優點。所以，有兩件事我一定要討論。我以前從來沒有接受過心理治療。它主要是一場對話，我可以暢所欲言，發現一些真相，或許發現意義，然後看看可能發生什麼事，我說的對嗎？」

「對，對。」我說，點頭表示贊同。確實簡潔明瞭！

「但是，拜託你，讓我們首先就一件事達成協議。我相信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這沒有太多的根據，但我覺得自己可以對你說出真心話。所以，讓我們確實做好這件事吧，我不想讓它變成一次性的對話。我不是那種一夜風流的人。讓我們彼此約定，你會再回來，會持續探訪我，直到我無法再和你談話為止。」

「我們可以約定好，做更多次治療。」我說。

「說得更明白一點：你會持續過來，直到我辦不到為止。如果我要說出我的想法，就必須知道自己可以信賴這個過程、信賴你，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我還剩多少時間，對嗎？」

「是的，好。」這次的工作安排有十二次會面的嚴格限制，我完全不知道泰莎的時間還有多少，但我能不同意嗎？她掌控了局面，考慮到她的情況，這似乎沒問題。於是我們基於安全、和諧與信賴的原則，建立起一個治療同盟。

「好的。」她抬起頭看著我的臉，微微靠向前，彷彿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空間。

「我會自相矛盾，別阻止我，雖然我說過簡潔明瞭是我的長處，但我現在要暢所欲言，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趁我們還有一些時間的時候。」她的聲音權威感十足，還帶著一絲的淘氣。

「儘管說吧。」若她想要我提示她，也許我會問她問題，引導她進入討論，一如傳統上初次會談的方式，但那不是泰莎想要的，也不是她需要的方式。

「我的第一個『問題』（Issue）──諮商師都這麼說吧？在我那個年代，Issues指的是出版品，可不是情緒──是一件讓我後悔的事。我想告訴你我在後悔什麼，但是夏洛特，請你不要勸我放下這念頭。我只是需要把它說出來。」

我同意了。

「我希望自己在兒子還小時，能多花點時間和他們依偎、擁抱。我有兩個兒子，現在都長大成人了。現在我被困在這張床上，那卻是我最渴望的一件事。我並不那麼懷念人生中的一切——那些晚餐、旅行、衣服鞋子、珠寶等等。我可以放下全部那些東西。我喜歡塗上口紅，擁有美麗的東西，但是現在那些對我來說不重要了。現在，當我想到自己原本可以多花點時間和他們摟摟抱抱，我就一陣心痛。我將他們兩個都送到寄宿學校，當時他們年紀還小，其實還沒準備好，尤其是我們的大兒子。他根本不想去，還求我不要逼他去。當時，將他們送到那裡似乎是個正確的做法，原因很多。大衛和我每隔幾年就搬到不同國家。搬家理由講起來或許很索然無味，我就不說了。重點是，如果我當時肯聽他說，或許我們至少會有更多機會依偎、摟抱，彼此更親密。依偎、擁抱，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更好的東西……我只想抱抱孩子們，一起在我們老家，溫暖又親密。你似乎還很年輕，還不到有小孩的年紀。你有小孩嗎？」

「沒有，還沒。」我隨即如此回答，儘管心裡知道我當時的主管也許不贊成我這樣毫無防備的坦露。

「嗯，你也許會有，如果你有孩子，請多抱抱他們。其他事也要做，但是依偎、擁抱很重要，這是讓我感到驚訝的一件事……我活過一輩子竟然沒有了解到它的重要性。『依偎、摟抱』——這個詞聽起來甚至都有點蠢，但非常重要。那是最要緊的，我現在才恍然大悟。」

我對上她帶著教育意味的目光，覺得有必要做出我正在汲取她的人生教訓的表示。她侃侃而談，開始回憶起自己人生中的一些美妙時刻。我繼續和往常一般專心聆聽，想要確實吸收她的聲音、她的訊息、她的故事。

她的先生大衛是位職業外交官，曾派駐亞洲和非洲，他們住過六個國家。

「你可以想像，我們到哪裡都受到邀請，擁有高貴的住宅，最多采多姿的活動和派對，也見到許多很優秀的人士，一些很有魅力的人物。也有一些真的非常沉悶乏味的人。」她描述了她所主辦的晚宴，她穿的洋裝，還有她為私人聚會烹飪的料理，「那些菜不特別，但很可靠，而且總是加太多胡椒。太多胡椒了！泰莎！大家都這麼說，但我熱愛胡椒，而且我也夠嗆辣，所以我總是置之不理。我對此毫無悔意，而且，天啊，我好懷念家人用充滿愛意的方式取笑我。現在我生病了，沒人再那樣逗我了。」

她告訴我自己有多愛點蠟燭。「大衛以前總是笑我點那麼多蠟燭。他會說我不該如此大費周章，小題大作。他的口氣是很溫柔的。別那麼麻煩了，泰莎。沒人會注意到的。但那是好的麻煩呀，你看，我就注意到了。有些小題大作是值得的，因為我們想讓自己沉醉。是的，就是這樣，現在我已經說了——我用那些小小、漂亮的事物讓自己沉醉。我非常喜歡這麼做。夏洛特，要特別重視讓自己沉醉這件事，那是愛自己的一部分，也是熱愛生活的一部分。」

她曾想要當一名編輯。「我熱愛檢查細節，看看有什麼可以改進之處。我應該會表現得很好。而且無論措辭的表達有多含糊，我總是能掌握話裡的意圖，或許只除了我自己之外吧。」但她對自己沒有工作這點並無不滿。她到處移動，也在其他方面付出許多努力，而且樂在其中。她要我想像她生活裡的其他時刻是什麼樣子。「雖然現在你見到我這個樣子，但想像我有一頭蓬鬆頭髮的模樣。我一直喜歡蓬鬆的髮型，才不管當時流行什麼。你知道，一九六○年代流行的是賈姬頭（Jackie O hair）。」她懷念自己健康的身體，還有她在健康時所做的選擇和自我表達方式。

當她回憶起自己的社交生活，和朋友一起度過的無數時光時，她納悶著如何度過那些時光的，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在做些什麼。她想應該是在喝酒，聊著書、人、劇場、電影、藝術、政治等什麼都聊，但是細節她其實想不起來。不過，其實她可以接受自己對這一部分的記憶模糊，因為她知道自己曾擁有過「美好的舊時光」。她不需要擔心別人對她的看法。

「仔細想想，那些喜歡我的朋友，我知道他們喜歡我，我也非常喜歡他們，那些連結讓我的生活更豐富。但我卻為了那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人煩惱，簡直浪費時間，」她說。「浪費一點時間總是難免，那就是人生。」

泰莎需要再談談自己多麼希望當時能多花點時間與孩子們依偎、摟抱。現在她受困在病榻上，這樣的想法和感覺找上了她，她無處可逃。她終於必須承認，這對她來說絕對是一份深深的遺憾。「孩子們堅持說這樣的發展他們完全可以接受。他們從來沒有真的抱怨過什麼。其實他們現在正在前往倫敦的路上，我明天就會見到他們。」

「喔，那太好了。」我說。我就只說了這句平淡的回答，喃喃說了些鼓勵的話，表示她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真在聽。我很投入，沒有太多說話的必要。我在那裡陪著她，她想要的是我的傾聽而已。

「我只是和那兩個男孩沒那麼親密，但我確實很愛他們，非常非常愛，他們可能也單純因為我是他們的母親而愛我，但我希望自己能去感受這份愛，更多地表現這份愛。你知道，他們兩個都結婚了，三十多歲的年紀，都還沒有自己的孩子，或許有一天會有吧。有趣的是我還在稱他們為『男孩們』。」她發出一陣可愛的笑聲。「我覺得自己不太了解他們，彼此之間有距離。如果我當初沒有送他們去寄宿學校，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吧。如果我當初多花點時間和他們依偎、摟抱，告訴他們我愛他們就好了。」她的笑聲停住，臉上瞬間籠罩著一股悲傷。這個轉變十分迅速，她睜大雙眼，看起來像一個突然受到驚嚇的孩子。

「你明天見到他們時，會告訴他們剛剛說的這些話嗎？」我問。我忍不住，我的問題又將她推回到對話模式。我發現，即便我以為自己當時夠坦誠，也願意面對一切，我有時仍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逃避，無法單純地與悲傷同在，好好坐著傾聽並支持她，不試圖介入。眼睜睜看著痛苦而什麼都不做，是件很難的事。

「或許吧，但我懷疑我辦不到。我們到時就知道，這讓我想起我必須討論的第二件事。」

「請說吧。」

「我知道我先生在巴西有個私生子，是他多年前和一名女子外遇生下的。一個女兒。她現在應該二十歲左右。大衛不知道我知道，但我知道。我感覺得出來，這些年他一直為此感到內疚、羞愧。他轉帳過幾次錢給那個女人，他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帳戶的存在，但我就是這樣發現的。大衛身為職業外交官，醜聞可能毀了他，他處理得很乾淨俐落，也很隱祕，但我也很聰明。」

我問她對這一切有什麼感覺。

「你或許不相信我，但事實是，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問過自己對此有什麼感覺……」

我確實相信她。

「你知道，他可能因為自己做的事而對我更好。也許我沒有當面質問他，是因為這是讓我更舒適的方式……這些年他在我面前一直是最好的樣子……」

她說大衛如果知道他傷害了我，還有孩子們，一定會非常難過。「這太難以承受了。」我察覺到這個祕密的細節，她對家庭互動的種種擔憂和處理方式，以及她想避免任何人受傷的想法，讓她一直心事重重，以致於沒有餘力對這個私生子有任何自己的感受。

我問她，告訴我這件事後，她的感覺如何。

「我需要對某個人說出來。這件事其實非常重要。老實說，至少對我自己來說，這很要緊。倘若我不大聲說出來，就無法好好為生命畫下句點。所以現在你知道了，傾訴的過程把我內心的一些東西釋放掉了。如果我們置身在大自然，甚至會更好，我不喜歡待在這裡、這個地方。我懷念腳踩著泥土和濕軟草地的感覺。讓我們想像我們在那樣的地方吧，在一個長滿了青草的泥濘丘陵地，屁股都弄濕了，呼吸著清新涼爽的空氣。這是我唯一的逃避方式，我唯一會去假裝的事。至於其他事，我會誠實面對。」

她想逃脫並想像自己置身大自然的渴望也感覺很誠實。

那天離開病房時，我在護理站與她先生擦身而過，他正努力為泰莎安排一間私人病房。我可以聽見他很有禮貌地在說服護理長，我走出去時他暫停和對方的討論並攔住我。他似乎很緊張。

「在你走之前，我不會向你打聽內容。我想尊重這個過程的隱密性，但是請告訴我，泰莎和你談話了嗎？她需要說話，她若可以說的話我會很感激。」

「是的。」我說，一時對這模糊不明的界限感到手無足措。我不想冒犯他，但也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我可以感覺到她信任我能背負那個祕密的重擔，甚至我的那句「是的」也感覺透漏得太多了。